“娘子，洗好了。”薛时像是献宝一般，将单颗单颗的奶浆菌放进竹筐里，热切地双手递给甘棠。
甘棠轻抬下巴，将锅内沸腾翻滚着的葱姜蒜捞出，这才将洗净的奶浆菌和刚摘的新鲜野菜加入锅内。
霎时，厨房翻腾着奶浆菌清甜的菌菇香，配上葱姜蒜的佐料香，空气里弥漫着浓郁醇厚的香气，将薛时勾得猛吸了一口气。
将大碗拿到案台上，看着锅中的黄褐色奶浆菌颜色渐渐变深，甘棠这将散发着香气的菌菇捞出，又均匀地撒上干辣椒、花椒和芝麻。
薛时凑到炉灶边上，眼巴巴地盯着这碗异香扑鼻的干锅奶浆菌，却被甘棠用食指轻刮了下鼻尖，“还没好呢。”
继续往锅里热三勺热油，待油稍微冒泡，甘棠便翻动炒锅，将热油浇在这碗奶浆菌上。顿时热油将菌菇和佐料的香气一起激发出来，黄褐色的菌菇和嫩绿的小段香葱搭配在一起，配上这香味，让人食指大动。
“走吧，将菜端上桌，三娘和锦林也是时候回来了。”甘棠指挥着薛时去端那碗热腾腾的干锅奶浆菌，自己则悠哉游哉地擦了擦手。她近来愈发察觉这傻子的妙用，支使他干活也就愈来愈顺手。
刚擦完手，甘棠正要上桌，却见裘簌簌站在后厨的门口，手里拿了张帕子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定是想和她搭话，又有些羞怯。
甘棠主动迎上去，“裘四娘，可是还有旁的事？”
裘簌簌手中捏着块素色的帕子，两簇远山眉轻皱在一起，手上那块帕子都被捏出了褶皱，才慢慢地递给甘棠，慢条斯理解释道：“想给家里人一人绣一块帕子，小石头的名字却怎么都写不好。我没怎么读过书，先前描样都是找村西的绣花娘，可她上个周刚举家搬去怀县城，我真是四下都找不到人了……”
她将右手摊开，甘棠才发现裘簌簌的右手攥着根淡色黛笔，因着紧张，黛笔上都洇了汗痕，“甘小娘子，可否帮我在帕子上描个样，写下小石头的名字？”
“自然。”不就是讨两个字，甘棠不知裘簌簌为何这般犹豫，当下接过帕子拿过黛笔，脑中回想薛时二字的繁体字，下笔如飞。
她幼时练过书法，大学时又选修过古文课，单论这二字颇有柳体意味，骨力劲健，即使用的是黛笔，也足能见笔力转折之功法。
甘棠在帕子上写完二字，自信地将帕子递给裘四娘，却见裘簌簌盯着帕子出神，下嘴唇微微颤抖。
“可是这字写得有何问题？”
裘簌簌猛然回神，几乎动作有些粗鲁地从甘棠手中抢过帕子，左右看了看，才稳住心神，对着甘棠微微一笑：“是簌簌见识浅薄了，不知小娘子还写得这样一手好字。”她指了指后院：“我先将帕子送回绣篓，免得用饭时油污了它。小娘子劳作一日辛苦，先去用饭吧。”
待甘棠的背影进了厢房，消失在小院。裘簌簌盯着帕子上的字，久久缓不过心绪来。
她心下有种奇异的猜测，但思及薛员外，却得把这个秘密死死压在心底，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外人言说。
裘簌簌攥紧了手里写了薛时姓名的帕子，快步回了卧房，就着烛火将帕子一点点烧却，这才心里略微安定下来，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表情，才慢步回了厢房用饭。
秋三娘已带着锦林回来，柯娘子将米饭热了端上桌，又多炒了一盘鸡蛋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饭桌前，考校锦林的功课。
欢声笑语自不必说，一顿丰盛的晚饭后，甘棠在后院里打了水，就着月光的映照洗头发。